燕云戬

空壳一具5

梦里一个倩影站在离他稍远处,看不清面貌,可林冲笃定,那就是他娘子。女子哭的声声泣血,质问他重来一遭为何连面也不和她见上一见,为了救兄弟抛弃了救她的可能,一声声哭泣像刀子一样扎在林冲心头,让他觉得浑身冰冷,战栗不已。跪倒在地脑海里全是哭声,算上前世,他也有二十多年没见过张贞娘了,面容早已模糊不清,故此林冲梦中想靠近她却近不得身,只能跪在原地忏悔着,心口抽搐着疼,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了,恍惚又回到了六合寺重病的时候,废人一样的躺在床上数着日子等待死亡。

这边林冲倒下,几个头领便送他回了住处,却见他生出一身冷汗,口中呢喃着什么,听不清楚,晁盖探了探他的额头,有些烫,怕是气害了病,他几人在他屋里守了几个时辰,热度不但没退,还有长势,看他烧的满面通红躺在榻上不住翻身,这山上又没有正经郎中,几人怕打扰他,留下两个小喽啰在屋里照料,出了门在他院子里商量

晁盖愁的直挠头发,急道:“这可如何是好,一直烧着,不把人烧坏了。”

几人念着林冲出手他们才有容身之处的情分,在梁山这些时日,他又素来待他们很好,自从火并了王伦,林冲再也没发过那么大的火,又是温良的儒雅样子,待人接物脸上都带着礼貌的微笑。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,都是林冲带他们四处转转,几个月的相处,让他们真的把林冲当做兄弟看待。这时候看他病得厉害,也不觉跟着着急。

吴用思虑片刻道:“小生觉得只有我等派人下山去绑一个郎中上来,一来给教头看病,二来也是山寨中也需要郎中。”

“如此最好”

几人分分同意,争抢着要下山去,奈何山下贴满了七人的悬赏告示,只得派朱贵走这一遭。刚刚安排下,却听屋里有响动,几人抢身前去看,开了门正撞在两个小喽啰背上,只见地上有摔碎的酒碗,林冲虚弱的站在床边,手上抓着一片碎瓷片,双目无神,聚焦都没有,面上亏的发热有点红润,要不以为他是命不久矣。

小喽啰见晁盖等人进来,忙禀报道:“俺们正想打些热水,为头领净脸,哪想的刚挨着头领的脸他便从床上腾的起身,也不言语,只是摔碎了酒碗,瞪着俺们”

“怕是让梦魇着了”吴用盯着林冲的眼睛下了定论

晁盖等人听了这话,也不敢惊扰了林冲,怕他拿着瓷片伤着自己,只敢柔声唤着“教头?教头可认得俺们?”

而林冲此刻置身于一片雾气里,眼前几个人影恍过,却看不清楚,耳边是不住的妻子的谴责声和小人的奸笑声,吵得他头大如斗,只想快快让这片声音停下。晁盖看他站不稳身子,想伸手来扶他,可自己刚伸手过去,他便向后一缩,身体下意识的谨慎让人有些心疼,想来风雪山神庙之后,他便日日如此谨慎。这里除了吴用和公孙胜,剩下的都是些草莽大汉,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,不由得一个个将声线放低放轻,场面看着就有些滑稽。公孙胜看准时机,用拂尘打掉了林冲手上的碎瓷片,林冲仿佛梦中惊醒,一个鹞子翻身窜到一旁墙角处却也是退无可退,后背磕在墙上,当初杖刑落下的旧伤隐隐作痛,终是让他清醒了几分。定睛看去是晁盖等人或蹲或站围在自己周围,当下放松了心神卸了力气,一下子坐在地上。

见他眼中有了些许光亮,知他这是梦醒了,几人才靠的近了些,将他搀起来,送回床上去。这么一折腾本就病着的身子更是彻底没了气力,林冲虚虚靠在床头,脸上又挂上那带了歉意的,礼貌的笑容,拱手向他们拜道

“小弟家中出了变故,心下不快,让各位兄弟见笑了。”

 “哪里的话,教头病着,快快好生将养身子,不必理会这些虚礼,你我兄弟既然已经结拜,教头的事就是我等的事,切莫再多忧思,待朱兄弟找了郎中上来,再给教头看病。”

“好”林冲脸上始终浮着一丝笑意,看着很温暖,与眼底的绝望形成鲜明的对比。看他似乎脸上又有困意,推说教头好生歇息着,不忍再看他的表情,七人匆匆离去。

从病愈起,林冲关起门来大醉了数日,与其说他病愈了,不如说他对外宣称身体已无大碍。只是关起门来吃酒,饭都很少食用,怎么端进去的几乎就怎么端出来,数日之后,又害了一场胃病,躺了几天,在之后便像是害了哑病,除了日常禀报军务,话更少了。他们找他吃酒,他也总是微笑着倾听,很少说话。自此一遭,晁盖等人也不敢让他多太多酒,每次聚在一起总像是相公关心娘子一样不停的给他布菜,看他吃酒吃到一定程度,晁盖仗着自己是兄长便夺了他的碗去不许他喝了,又兼吴用每每好言相劝,林冲多少还吃的比以往多些,面上也不在那般苍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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